慕容皝先奔到后宅,说明了情况。
段氏还算镇定,虽然眼中含泪,脸色发白,但半句废话都没有,强自镇定着催促众人换上普通衣物,准备出逃。
高氏、公孙氏哭哭啼啼,直接被她一人扇了一个耳光。
二妇倒也算灵醒,很快抹了抹眼泪,换上了婢女的服饰。
段氏又将儿媳可朱浑氏及丈夫的妹妹、女儿等女眷叫出来,勒令她们更换衣物。
众女都吓得不轻,但在段氏严厉的目光注视下,都战战兢兢地换好了衣物。
院中已经准备好了几辆马车,段氏拉着高氏、公孙氏、可朱浑氏及小姑慕容氏、女儿慕容氏挤上了一辆车。
那边厢的慕容皝已经带上了慕容遵、慕容恪、慕容霸等人。
此三子甚至挎刀持弓做好了战斗准备。
至于他们年岁尚幼的弟弟妹妹们,则乘坐马车出逃。
一切准备妥当之后,大门轰然打开。
这个时候,街道上已经愈发混乱了,有人大喊大叫,有人哀声痛哭,有人发怒呵斥,不一而足。
慕容皝披挂整齐,骑着一匹骏马,手持长槊,在侍卫们的簇拥下,当先而出。
临出门之际,他最后看了一眼从小长大的燕王府,不由得潸然泪下。
慕容家的基业传到他手上,完了!
“大王!”前方响起了高声呼叫。
慕容皝定睛一看,却是相国封奕。
他身边还带着数十名随从,或持弓刀,或牵着战马。
慕容皝稳了稳心神,道:“相国欲阻我乎?”
“非也。”封奕披头散发,衣服上还有血迹,鞋都跑掉了一只,闻言泣道:“愿随大王左右,九死而不悔也。”
慕容皝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决堤了,他翻身下马,握住了封奕的手,道:“事至此也,还有相国随我,复有何恨!”
封奕泣不成声。
“大王,快走啊。”丘力居不知道从何处窜了出来,身后还跟着一队骑兵,他狠狠剜了封奕一眼,道:“有什么话路上再说不行?我看城西鼓噪不休,许是有人叛了,再不走就来不及了。”
慕容皝清醒了过来,立刻上马,看了一眼西边,道:“走!”
封奕亦翻身上马,竟然连家人都不顾了,追随慕容皝而去。
街道上愈发混乱。
开道的鲜卑骑兵一开始还用马鞭抽那些挡路的百姓或步卒,到后面干脆刀砍枪挑,乃至放箭射杀,生生清理出了一条血路。
有那被砍倒在地的士卒一时未死,用尽全身力气痛骂道:“慕容皝你不得好死!”
有那被马撞到一边的士卒气不过,直接将身旁的鲜卑骑兵拉下马来,坠地的骑士又气又急,与他扭打在一起。
司隶王斌刚刚收拾完细软,带着家人出门,结果就与慕容皝的出逃队伍撞在一起。
“大王,臣——”王斌话喊到一半,就被开路的鲜卑骑兵一槊挑起,然后就听“嘭”地一声,尸体被甩落地面。
王家众人见了,眼睛都红了。
王斌的三个儿子势若疯虎,抽出佩刀与鲜卑骑兵干了起来,一时间人仰马翻。
兰融刚带着数百骑行至街口,见状立刻冲了过来从后方一阵砍杀,将王氏众人屠戮一空,然后又亲自下马,将人马尸体搬开,让车队通行。
慕容皝无暇感动了,护着燕王府的马车向东疾行。
但刚走到街口,却发现出逃的人实在太多了,司马韩寿、太仆王寓、常伯宋该等公卿家的车马将街道堵了大半。
此时又是丘力居上前,带着如狼似虎的鲜卑骑兵下马,手持刀枪,见人就砍,逢人就刺,一时间燕国的忠臣孝子们纷纷倒毙,剩下的也慌忙逃散,车马翻了一地,女人、小孩的哭声不绝于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