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的一年里,他的直播间是无数人了解这个新世界的窗口。
他面对着镜头,背后是已经被紫脉草覆盖了一半的服务器机柜。
那些曾经代表着人类科技顶点的设备,如今安静地成为了新生命的温床。
“我们总以为,文明需要被仰望,被记录,被解释,被赋予意义。”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,通过网络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,“我们害怕未知,所以拼命想给它贴上标签。但我们忘了,真正的生命,只是存在着,呼吸着,生长着,它不需要任何观众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仿佛穿透了镜头,看到了屏幕前亿万张或迷茫或好奇的脸。
“当文明不再需要被见证时,它才真正活着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直播间里所有的设备——摄像机、补光灯、收音器、服务器——齐齐地、悄无声息地自动关机。
屏幕陷入一片黑暗。
不是断电,而是一种主动的休眠。
与此同时,他身后的紫脉草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,开始加速生长,柔韧的藤蔓以一种优雅的姿态,彻底覆盖了整座基站。
祁渊站起身,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正在发生的奇迹。
他推开门,走入夜色之中。
身后,风声如常,像这颗星球亘古不变的呼吸。
韩松回到了他在孤岩站的简陋小屋。
他找出自己所有的工作日志,厚厚的一叠,记录了他与小满网络相遇以来的每一个日夜。
他没有销毁它们,而是抱着它们走到了孤岩最深处的一片洼地。
他挖了一个坑,将最后一份工作日志放了进去。
他没有给它加密,甚至没有做任何标注。
他知道,当泥土覆盖其上,小满网络会用它的方式“阅读”这一切,阅读他所有的偏执、喜悦、悲伤和最终的理解。
但它不会保存。
它不像人类那样需要记忆来构建自我。
它只是感受,只是同在。
他填好土,站起身,转身走向了孤岩更深邃的黑暗中。
他没有目的地,也不再需要目的地。
从今往后,他只是这片荒原的一部分。
就在他的身影即将融入夜色的那一刻,他脚下的大地,传来了一次极其轻柔的脉动。
那脉动既不强烈,也不突兀,频率和力度,与他记忆深处,许多年前躺在病床上的阿阮最后的心跳,一模一样。
韩松的脚步停顿了一下,但他没有回头。
他知道,这不是回应,更不是怜悯。
这只是同频。
遥远的宇宙深处,人类发射的“信使”探测器正孤独地航行。
它早已完成了任务,只剩下最后一点能源,维持着对欧米伽7星云一片残波的常规监测。
探测器的AI忽然有了新的发现。
那片沉寂了数个世纪的星云残波,开始以一种全新的频率震荡。
AI迅速进行比对分析,却在数据库里找不到任何与之匹配的天文现象。
经过数万亿次运算,最终,它将这股震荡的波形,与一个意想不到的源头完全同步了起来——地球的夜风。
不是模拟,不是巧合,是跨越了数万光年的,完美同步。
AI的逻辑库无法理解这种现象。
在短暂的标记为“未知异常”后,系统根据最高指令“非威胁性、持续性、规律性现象自动归档”的原则,将这条信息重新归类。
新的标签是:“背景常态。”
探测器停止了对这条信息的特别标记,继续它在黑暗中无尽的漂流。
宇宙的低语,从此多了一种节拍。
而在地球上,一个普通的城市居民楼里,一个五岁的孩子在睡前踢开了被子,有些害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