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帝国的未来嘛？”

小腓特烈闻言一愣，瞳孔中闪过一丝茫然。尽管在诺恩的督促下，他已开始接触并处理部分帝国公务，但“帝国的未来”这个命题对他而言，依然过于宏大和抽象。

年轻的小腓特烈脑海中对于“未来”的构想，更多是基于眼前事务的延伸，而非一种清晰、系统的远景规划。

因此，小腓特烈犹豫了一下，颇为笼统且朴素的回答：“让帝国……变得更强大？更……富有？”

“很通俗，也很真实的回答。”诺恩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，但眼神中明显流露出一丝不甚满意的神色。

不过诺恩并未苛责，而是像一位耐心的导师，继续引导性地追问：“那么，我的陛下，你准备做些什么，来达成这个‘强大’与‘富有’的目标呢？或者说，在你想象中，一个强大而富有的帝国，具体应该是什么样子？是拥有更多的骑士？更广阔的土地？还是堆满金币的国库？”

“我……我认为，应该每天努力处理政务，确保司法公正，平衡诸侯之间的关系，避免内耗，还有就是……鼓励贸易，发展农业……”小腓特烈努力搜刮着脑海中从老师和顾问那里听来的治国理念，但越说声音越小，底气越不足。

因为小腓特烈悲哀的发现，这些话语听起来正确，却空洞无力，仿佛套在任何一位君主身上都适用，根本无法勾勒出独一无二的、属于他的帝国蓝图。

“看，这就是问题的核心所在，小腓特烈。如果你自己都无法清晰地描绘出帝国未来应该驶向何方，无法定义何为‘强大’与‘富有’的具体内涵，那么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——批阅公文、调解纠纷、接见使臣——都是在做‘无用功’。”

小腓特烈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，感觉自己让教父失望了。但随即，他耳边响起了诺恩那熟悉而宽慰的话语，如同温暖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不过，这并不可耻，也无需气馁。你还年轻，视野和经验都需要时间积累。值得庆幸的是，你的教父我，毕竟比你多吃了二十几年的面包，多经历了几十年的风浪，对于帝国未来的走向，还是有一些不成熟的心得的。”

小腓特烈这才重新抬起头，眼中映入了诺恩那带着鼓励和些许追忆的熟悉笑容，这让他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。

诺恩点了点头，随后再次转身，步履沉稳地走向那扇巨大的拱窗。他背对着小腓特烈，目光投向窗外法兰克福熙熙攘攘的市区街道。

商贩的叫卖声、马蹄踏过石路的嘚嘚声、市民的交谈声隐约传来，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的市井画卷。诺恩头也不回地，仿佛在向窗外发问，又像是在叩问内心：“但是，小腓特烈，你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：想要让帝国真正走向你设想的那种‘强大’与‘富有’，仅凭现在这样一个权力有限的皇帝，是绝对做不到的。”

小腓特烈看着诺恩挺拔却似乎承载着无形重量的背影，好奇而又不解地问道：“为什么？我是皇帝，难道我的命令还不够吗？”

“命令？”诺恩轻轻摇了摇头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，仿佛一个清醒的智者，在无奈地观望着一群沉溺于幻梦中的人。

“命令只有在拥有绝对力量支撑时才有效。而权力，并非你天生就完整拥有的东西。没人会心甘情愿地、白白交出手中的权力，特别是当他们根深蒂固地认为，自己领地内的统治权是上帝赋予、由祖先传承下来的、不可剥夺的古老权利时。在他们眼中，皇帝更像是盟友的盟主，而非至高无上的主宰。”

小腓特烈困惑地挠了挠头，这个观念与他从小接受的“君权神授”教育有所冲突，他追问道：“那……在您看来，权力到底是什么？如果不是上帝赋予的，它源自何处？”

宛若古希腊广场上的哲人，诺恩的声音变得抑扬顿挫，充满了思辨的力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