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传阅完毕,毛纪缓缓抬起眼皮,他双手拢在袖中,沉声道:“陛下明见万里。臣细览合约与礼部奏报,此夷确非善类。先前其据满剌加,侵扰南洋诸藩,狼子野心,昭然若揭。其据不仅有满剌加,还有南洋其他国土,今以‘朝贡’为名,恐有尾大不掉之势。"
朱厚照笑道:“不会如此吧,先生危言耸听了。”
毛纪闻言心中不免腹诽:“你接着装!”也不理皇帝,接着道:“其僧侣传教,更属荒诞不经,动摇我华夏圣学之根基!《大明律》有云:‘凡化外人,同类相犯者,各依本俗法;异类相犯者,以法律论。’彼等既非藩属,又屡有劫掠海商、杀伤官兵劣迹,岂可轻许‘朝贡’名分?依臣愚见,此约万不可签!当严词驳回,敕令两广严加戒备,驱逐其船,以儆效尤!”
朱厚照闻言心中不免烦躁,但是也无可奈何,毕竟眼界有限也能理解。
毛纪话音方落,王琼便微微侧身,向御榻方向略一欠身,朗声道:“陛下,首辅老成谋国之言,固是持重之论。然臣窃以为,事有经权,当审时度势。彼既以‘朝贡’之名而来,虽名实不符,朝廷亦不妨虚与委蛇,顺水推舟,许其‘朝贡’之名,以示我天朝怀柔远人之德。”
朱厚照闻言立刻就坡下驴笑道:“我也是此意。”
其他人闻言心中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,这王琼也忒无大臣该有的矜持了!也难怪,这老小子总喜欢和太监走的近!
王琼也不理会其他人的眼光,接着道:“初我朝与佛郎机屯门一战,彼有死伤,我朝亦有死伤,若否决朝贡一事,他日彼若逞船快炮利,临于东南,与倭寇合流,当如何?再说朝贡一事,利大于弊,我朝与佛郎机化干戈为商贾,岁收其税饷以实海防,岂不胜于劳师靡饷、虚悬海氛?”
朱厚照闻言,看了一眼毛纪,又问道:“那么彼之僧侣呢?”
王琼闻言知道皇帝已有所知,只见他目光炯炯,看向朱厚照道:“至于其僧侣留京传教一事,陛下与首辅所虑极是。然彼等远人,言语不通,所传教义怪诞,京师士民谁肯轻信?不过如景教、祆教之流,自生自灭罢了。朝廷可严加限制,仅允其居于会同馆四夷馆内,不得出馆随意行走,不得私刻书籍,不得擅收徒众。如此,既显我天朝包容之量,又不至使其教蔓延。此所谓‘用夏变夷’,权宜之计也。”
“权宜之计?”毛纪眉头紧锁,转向王琼,语气带着一丝冷意,“次辅此言差矣!夷狄,禽兽也,畏威而不怀德。其教义,毁谤圣贤,不敬祖宗,蛊惑愚民,此乃根本之害,岂是‘自生自灭’四字可轻描淡写?尔欲效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乎?恐画虎不成反类犬,动摇国本!”
你们君臣不顾祖宗成法,想干什么?
王琼面色不变,从容应对:“首辅言重了。其教义,释道尚且并行于世,只要严加管束,不使其惑乱人心,又有何惧?陛下,”他转向朱厚照,语气恳切,“拒之,则海疆不靖,烽烟时起;纳之,则岁有税入,海波暂平。两害相权,臣以为取其轻者。且市舶之利,亦可稍纾东南财赋转运之艰。此乃务实之策,非好异求新。”
朱厚照闻言颇为满意,还是王琼务实,他如果不和勋贵、宦官走的近,就好了。
王琼和毛纪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,暖阁内的气氛陡然紧张了几分。乔宇见状,轻咳一声,捋了捋颔下短须,温言道:“陛下,二位阁老所论皆为国家深谋远虑。臣以为,首辅持守祖宗法度,以正国体,其心可鉴;次辅权衡利弊,务求实益,其意亦诚。此事关乎国体、海防、人心,确需慎之又慎。臣愚见,佛郎机所求‘朝贡’名分,不妨虚授,以全其颜面,示我天朝之德。”
朱厚照闻言不以为意,但是仍示意他接着说下去。
“其僧侣留京传教一节,”他顿了顿,看向朱厚照,“臣以为断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