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绰话音未落,殿内已是一片低语。
未等她继续阐述,一位身着紫袍、须发皆白的老臣便颤巍巍地出列,正是以守成持重着称的郑珣瑜。
他声音洪亮,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与不满:“陛下!明慧郡主此言,实乃纸上谈兵,误国之言!”
他先向御座躬身,随即转向刘绰,目光锐利:“海路?说得轻巧!郡主终究太过年轻,茫茫大海,风涛险恶,变幻莫测!自古多少舟船倾覆,葬身鱼腹,血本无归!岂是郡主一句‘浩渺’便能轻描淡写带过的?此非陆路漕运,有驿站可依,有关隘可守!将关乎国计民生之重利,寄托于虚无缥缈、凶险万分的海路,岂非儿戏?!”
又一位官员出列附和,乃是户部郎中卢照珩,他出身范阳卢氏,是郑珣瑜的得意门生。
他眉头紧锁,算计着其中的风险:“陛下,郑相所言极是。开拓海贸,非一朝一夕之功。需建造能远航之巨舰,招募熟悉海路之舵手水手,沿途需设立补给港口,还需强大的水师护航以防海盗劫掠……此间耗费,堪称巨万!如今国库空虚,新政处处需用钱,哪来这许多银钱投入此等未卜之事?若投入巨大却收益寥寥,甚至血本无归,岂非雪上加霜?此策太过草率!”
另一位较为年轻的御史言官也迫不及待地开口,言辞激烈:“陛下!我大唐威仪,在于陆上煌煌武功,在于礼乐文章。如今朝廷正全力应对河朔、淮西等心腹之患,内部新政未稳,岂能再分心于茫茫海外?且与那些言语不通、风俗迥异的化外蛮夷频繁交易,谁知会引入何等祸患奇疾?若其借商贸之名,行窥探我沿海虚实之实,又当如何?郡主年轻,富于想象,然军国大事,岂能如坊间奇谈,仅凭一时臆想?”
“是啊,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!”闻言,群臣赞同不已。
“国之财用,在于盐铁,在于粮帛,在于稳定的赋税!”
“若想充盈国库,应着眼于整顿现有漕运、盐政,肃清吏治,方是正途。舍近求远,弃稳求险,非谋国之道!”
“臣等恳请陛下,慎之再慎!”
几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,核心观点无非是:风险巨大、投入过高、得不偿失、偏离重农抑商、重陆轻海的治国根本。
而刘绰的想法过于理想化,缺乏老成持重的考量,近乎天真冒进。
自然也有人单纯不喜欢革新派,就把对革新派的怒火全部发到了刘绰头上。
反对的声浪在殿中回荡,此时兼任度支盐铁使的杜佑和回京不久的李吉甫站在了刘绰这边。
那封瀚海策在呈递中书门下前,李吉甫就看过。
虽说行文的是李德裕,但他对自己儿媳的见识和能力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他对陆地水文颇有研究,岭南诸地的海贸也颇有规模,却他从未想过要去征服大海。
当即便道:“诸位说得都有理,但怎知刘郎中就没想到这些?何不听完瀚海策全文再来说话?”
杜佑也笑着道:“陛下,郑相这几日生病,尚未看过刘郎中的瀚海策,不如让她详细说来,也好让诸位同僚听个分明!”
御座上的皇帝抬了抬手。
“陛下,”刘绰微微躬身,姿态恭谨,言辞却清晰坚定,“开拓海贸,非一时兴起。臣有三策,或可试行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。
听了小内官的实时汇报,内殿职所几个原本有些萎靡的大宦官也强打起精神,浑浊的眼中透出些许光亮。
如今神策军中山头林立。
先帝和新帝的人表面看着团结,私底下斗得你死我活,谁都想脱颖而出成为新帝最倚重之人。
“其一,户部筹建市舶司,于沿海各港设‘市舶使’,专司海贸。管理海船,征收舶税。此乃长久之利,不亚于漕运、盐铁!然此职权重,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