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际上,那时候我曾经动过心思,利用建国的这个口子把老家那边的这类工程全做掉,但是很快就死心了——少毛这里之所以能做成,全是因为老张、冀处长和建国三个方面在抬轿子,硬把少毛抬到那个位置上,他不做都不行,其他厂子可不是——开发区类似少毛这种私人的、是我老乡能做主的厂子就那么零零碎碎几家,剩下的全是招商引资回来的大厂,连中厂都没有,一概是大厂——这也是中国现如今特别离谱的现象之一,要么就是那种小得没人搭理的作坊,要么就是大厂资产,中部的工厂大部分都被挤兑倒闭了,而实际上就一个县级行政区来说他们对大厂的态度非常暧昧,起码是他们做不了人家的主——也就是说如果我要继续在老家做这个生意,就得拉着建国去和这些人做公关,这个事我感觉意义不大——大厂内部就像组织内部一样也有一套自己运行的鱼头文化,让我舔冀处长侯总我没意见,因为他们是组织的人(叶总其实也是组织的人,只不过他表现出来的形态和一般组织的人不太一样),我对组织是深深地尊敬和畏惧的,但是让我舔大厂的人是什么原理?他比我多什么了?当然,照后面的事来看人家的确也比我多,但是当时我是不服气的,我觉得我三修物质思想感情趋向于无限自洽,懒得搭理组织以外的人,嫌弃他们没理想——事实上这帮人的确也就没理想,不值得尊重,但架不住人家有手段啊,斗别人斗不过,捏死一个我问题还是不大的,所以这些人也极度危险——
但是,对当时的我来说,我是不愿意和他们来往的,大家都是民营企业家,不过是你做得大一点我做得小一点罢了,我干嘛去做你工作,除非...除非你把四百万饥荒一次性帮我还清,那我就可以考虑考虑——当然没人还,那我就只好转而鄙视你了。
其实一般人感觉不到统治层的挤压,更多的痛苦感受是来自于管理层,他们咒骂统治层,多数时候在骂上面不作为——实际上上面比你还急,他比你明白和平安定的根本在哪里,但是架不住上面的友好命令执行到下面就百发百中会动作变形,因为管理层不听话嘛...比如我吧,我经常骂大厂,但是很少骂组织,除了因为组织对我不错,也因为我知道这个事不怪人家——从古到今就是这样,意识形态输送的时候总要被扭曲变形,这个问题处理得好不好就看组织的治理水平了——我觉得人家弄得没毛病。
所以其实我这个态度也就代表了我出去其他地方跑业务时候的态度,心态上的东西总是容易克服的,真正关键的还是我前面说的那种整体上的氛围问题,就没有愿意做事情,大都是冷嘲热讽——这也是我现在出去接触各种人总是拉着徐总一起的原因,很多姿态我做不出来就让他去,咱们得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不是么?影响业务的关键问题还是利益,说白了煤锅炉的使用成本就是低,电气锅炉就是高,所以这个事没有政策的强力介入很难推行,中国人就是这样,特别是中原地区的人,你要没有大嘴巴抽他的动能和他谈什么事情都特别慢,吃喝起来倒是一个比一个胃口好——没有像老家那样的天时地利人和,没有四面八方的人给我抬轿子,没有叶总那样强力的大手扶我一把,实际上我什么都做不成——但是好在我这人就是脑子活,我立刻认识到了这一点,那就是我的富贵,不,我的债务清偿靠我自己压根没戏,我已经安乐了太久,忘掉这个世界实质上有多残酷了,我得适当地风吹杨柳让自己的腰身摆动起来——不要嘴硬,也不要头铁,该服软服软,该认错认错,向老侯和龙猫妥协,看看谁能帮我清偿债务——
我当时想着,优先还是老侯吧,实在不行我就去求龙猫,让她给我几条镯子卖一卖也行,反正这个饥荒不能这么拖着了——手上可流动的资金有四百万的时候你是感觉不到什么的,突然剩一百多万来回倒腾,挣了二十万扔进去就像石沉大海一样刚够补齐方方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