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更奇的是工厂的机器,‘嗡’地响了一声,突然就停了,烟囱里的白汽也不冒了,怎么也开不动。工人们吓得跪在地上磕头,有个胆小的,直接晕过去了。”
小孙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,小手紧紧攥着爷爷的衣角:“它……它没下来咬人吗?”
“没伤人,”爷爷摇摇头,“它就那么悬在半空,脑袋对着工厂的方向,眼睛亮得像两盏灯,看了约莫有一袋烟的功夫,才慢慢沉回海里。海水‘哗’地合上,像啥也没发生过,可那道黑带子似的脏水,不知咋的,全被浪卷回了工厂门口,泡得那片地都发黑了。”
“后来呢?”小孙子追问,声音里还带着点颤。
“后来村里的老支书拄着拐杖去了,他是打过仗的老兵,见过大世面,可瞧见那裂开的水管和停转的机器,也直嘬牙花子。”
爷爷说,“他对着海蛇神消失的方向作了三个揖,说保证再也不往海里排脏水了,还让会计把工厂的账算了算,说要是污染大海,这钱挣得亏心,宁可停工。”
“当天下午,工厂就停了排污,老支书还让人把那条土沟填上了,用石头垒了道墙,说啥也不能再让脏水进海。”
爷爷用树枝把沙上的“排污口”划掉,“他还去城里请了先生来,就是学环保的大学生,那先生说咱这海是‘活水’,能自己干净起来,但得帮它一把。”
“大学生教咱挖沉淀池,让脏水流进池子里,放上药,等水清了再排出去,还说那些绿东西是‘藻类’,是海水被污染才长多的,得定期清理礁石。”
爷爷的声音轻快起来,“村里的人都听劝,男人们去清理礁石上的绿藻,女人们就跟着大学生学配药,连我娘都学会了看沉淀池的水浑不浑。”
“过了半年,近海的小螃蟹又回来了,我跟二柱子去摸海螺,一摸一个准,壳上的花纹比以前还亮。”
爷爷笑了,“有次我爹出海,打上来一条大鲅鱼,足有三尺长,身上光溜溜的,一点毛病没有,咱全家炖了一锅,香得隔壁都来敲门。”
他把沙上的“工厂”也划掉,又用手把“海蛇”的影子抹淡些:“打那以后,海蛇神就再没露面了。不是它走了,是它知道,咱们懂了——这海不是垃圾桶,是咱的饭碗,是鱼虾的家。它守着海,其实是在守着咱呢。”
浪头又漫上来,把沙上的画冲得只剩淡淡的痕迹。小孙子望着被夕阳镀上金边的海面,远处有海鸥掠过,翅膀在光里闪着白。他忽然觉得那轻轻摇晃的浪,像是谁在温柔地眨眼,又像是海蛇神在水里翻了个身,正悄悄看着他们。
“爷爷,”他拽了拽爷爷的衣角,“那海蛇神现在在哪儿呢?它会不会饿呀?”
爷爷把他搂进怀里,烟袋锅里的余烬在风里轻轻明灭:“它在深海里呢,吃海里的大鱼,饿不着。”
他指着远处的浪花,“你看那浪,一卷一卷的,就是它在跟咱打招呼呢。它知道咱现在乖,不乱扔东西,工厂排的水也干干净净的,海面上连个塑料袋都少见,它就放心了。”
小孙子点点头,忽然想起上周跟爸爸去海边捡垃圾,他还捡到一个塑料瓶,爸爸说这东西在海里几百年都烂不了,会扎伤鱼。
“爷爷,”他又说,“那以前的人,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怕海蛇神?”
“起初怕,后来就不怕了,”爷爷说,“它从来没伤过好人,只吓唬那些糟践大海的。就像咱村的老狗,见了外人汪汪叫,见了自家人就摇尾巴。海蛇神就是大海的狗,护着咱呢。”
夕阳渐渐沉下去,把海水染成了橘红色,远处的渔船回来了,桅杆上挂着晚霞。爷爷把烟袋锅揣进兜里,拉着小孙子的手往家走,沙地上留下两行脚印,很快就被浪头抚平了。
“等你长大了,也得给你儿子讲海蛇神的故事,”爷爷说,“让他知道,咱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