管家领命退下，小院又恢复了宁静。

陆知白伸了个懒腰，在摇椅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。
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，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，温暖而惬意。

朝堂上的腥风血雨，与他何干？

他现在，只是一个奉旨思过的闲散侯爷罢了。

……

南京城的天，却与栖霞山截然不同。

这里没有暖阳，只有肃杀。

连续三日，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紧张气息。

奉天殿前被鲜血染红的石阶，虽然早已被清水冲刷了无数遍，但那股无形的血腥味，却仿佛已经渗入了每一块砖石，钻进了每一个官员的心里。

早朝之上，再也听不到慷慨激昂的谏言。

只剩下小心翼翼的附和与服从。

洪武大帝用三颗血淋淋的人头，让满朝文武重新记起了他马上得天下的赫赫凶名。

这头打盹儿的猛虎，一旦被触动逆鳞，便会毫不犹豫地张开最锋利的爪牙。

雷霆震慑之后，便是狂风骤雨般的行动。

皇帝的旨意，一道接着一道，从深宫中发出，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，瞬间笼罩了整个江南。

“奉天承运皇帝，诏曰：

白莲妖人，蛊惑人心，煽动学子，毁我粮根，动我船坞，其心可诛，其罪当赦！

着令锦衣卫、五城兵马司，协同各地官府，于江南全境，彻查白莲教余孽，凡窝藏、勾结者，一经查实，株连九族，绝不姑息！钦此！”

圣旨一出，整个江南彻底动了。

无数锦衣卫缇骑如出鞘的利刃，卷起漫天烟尘，呼啸着冲出南京城，奔赴各大府县。

城内，更是天翻地覆。

一队队身着飞鱼服、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，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，冲进了南京城内大大小小的阴暗角落。

“砰！”

一扇扇大门被蛮横地踹开。

往日里鱼龙混杂的赌场被查封，暗藏污垢的青楼被捣毁。

就连一些平日里横行乡里、鱼肉百姓的帮派地痞，也在这场雷霆风暴中被连根拔起。

“开门！锦衣卫办案！”

“所有人，抱头蹲下！不许动！”

凄厉的惨叫和惊恐的哭喊，成了这座城市夜晚唯一的声音。

一时间，南京城内鸡飞狗跳，人人自危。

百姓们躲在门后，透过门缝窥探着外面的人间地狱，

既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，又觉得一种病态的、大快人心的舒畅。

毕竟，白莲教的名声早已臭不可闻，而那些地痞流氓，更是人人生厌。

在普通人看来，陛下这是在为民除害，扫清寰宇，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。

只有少数身处高位的人，才从这雷霆万钧、席卷一切的行动中，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、令人胆寒的味道。

锦衣卫指挥使司，地下密室。

烛火摇曳，将毛骧那张冷硬如铁的脸庞，映照得忽明忽暗。

他的面前，静静地放着两份卷宗。

一份极厚。

一份极薄。

厚的那份，封皮上用端正的楷书写着“白莲教案”。

里面是各地抓捕的妖人、破获的堂口据点，图文并茂，证据确凿，人赃并获。

这是要呈给陛下的，也是要昭告天下的功绩。

而另一份薄薄的卷宗，灰色的封皮上，却没有任何字样。

毛骧伸出布满老茧的手，缓缓将其打开。

里面的信息，足以让任何一个朝中大员魂飞魄散。

某盐商，暗中出资十万盐引，资助东瀛倭寇购买兵器。

某布政司官员，其三子与数个来历不明的江湖组织过从甚密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