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启二年的秋意已浸透了北京城,徐府后院的梧桐落了满地金箔,张嫣产后的第十日,檐下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,倒让这处静谧的院落添了几分生气。徐天爵披着件石青色的杭绸夹袍,坐在产房外的廊下,指尖捻着枚温热的玉扳指——那是张嫣昨日醒来看他时,亲手塞到他掌心的。
“大人,奶娘说小公子刚换了襁褓,夫人也醒了,想喝口冰糖雪梨汤。”丫鬟轻手轻脚地来报,声音压得比檐角的风声还低。
徐天爵起身时,袍角扫过阶前的落叶,他抬手按了按小丫鬟的肩:“我去端。”厨房里温着的银壶正冒热气,他亲手舀了半碗,又用银匙搅了搅,才缓步走进内室。
张嫣斜倚在铺着锦褥的软榻上,鬓边松松挽着髻,见他进来,嘴角漾开点笑意:“这几日倒把你困在这儿了,前儿听管家说,宫里的公公来过两回?”
“不过是问问犒赏名单的事,不急。”徐天爵把碗递到她手边,又拿了个软垫垫在她腰后,“你和孩子才是头等大事。刘綎致仕的折子批了,辽阳和开原的总兵位置空着,韩勇和马燃的补任文书,我得趁这几日理顺了。”
徐天爵对于张嫣一向不隐瞒任何事,即便是朝堂上的事,他也当着张嫣的面说出来,张嫣心思敏捷,往往能提出很多具有建设性的意见,有时候能让徐天爵事半功倍。
而且这样也能让两人之间的话题增多,感情更加深厚,再说了,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情趣。
两个人翻云覆雨之间,便可改变很多人的命运。
张嫣舀了勺汤,眼尾的笑意软下来:“韩勇是你带出来的,马燃在赫图阿拉也立了功,他们去正合适。只是你一直不出面. . . . . .咱们这里的几位大人,怕是等不及了。”
徐天爵指尖蹭过她鬓边的碎发,低笑一声:“晚两日无妨。等明儿你精神好些,我便把他们请家里来议。”
“对了,嫣儿,咱们孩子的满月宴时间上有些来不及,所以我决定就是咱们家里人庆祝一下,等到了百日宴,咱们再大操大办,到时候也正赶上,外官进京述职的时候离年关也近,咱们好好热闹一下。”
“好,一切都听你的,你安排着来就行。”张嫣满眼都是徐天爵,对他的安排自然也认可。
第二日午后,徐府前厅的紫檀木大案上已铺展开一幅辽东全图,图上用朱笔圈着辽阳、开原、宁远等重镇,旁边堆着几摞公文——有辽东都司送来的军报,也有吏部核过的官员履历。徐天爵刚换了身石青色的公服,就见管家引着人进来,打头的正是太常寺卿毕懋良。
“天爵,这几日没敢来叨扰,听闻夫人生了龙凤胎,特备了些人参和锦缎,给夫人补身子。”
毕懋良刚过六十,须发已有些斑白,说话时总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,他把礼盒递给药童,目光落在案上的地图上,“看来天爵这是要议辽东的事了?”
“刚把孩子哄睡,正好趁这功夫理顺了。”徐天爵抬手请他落座,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,“毕御史和周尚书他们也该到了。”
话音刚落,就见右佥都御史毕懋康大步走进来,他是毕懋良的堂弟,性子比兄长爽朗些,手里还攥着本账册:“督师,辽东军饷的单子我核了,前儿周显平说户部能拨的银子有限,我倒要问问他,到底是真有限,还是有人想卡咱们的脖子。”
正说着,户部尚书周显平与工部尚书袁弘一前一后跨进门。周显平穿件月白色的圆领袍,腰间系着玉带,进门先拱手笑道:“毕御史这话可冤枉我了,这几日我盯着太仓的银子,头发都快愁白了。辽东要犒赏,还要修堡寨,哪一样不要钱?我正想跟督师讨个主意呢。”
袁弘跟在后面,手里捧着个木盒,他早年在地方做县令时晒黑的皮肤还没褪尽,笑起来眼角的纹路很深:“督师,这是工部赶制的新式佛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