沮授与田丰离了许攸府邸,夜风更劲,吹得衣袍猎猎作响。两人对视一眼,皆看到对方眼中凝重未消,反而因许攸最后那番话更添了几分急切。正如许攸所言,黑山策略方是实处。二人不再犹豫,踏着清冷月色,径直往审配府邸而去。
审配府邸果然依旧亮着灯火。门房见是沮授、田丰联袂深夜来访,不敢怠慢,急忙通传。不多时,审配亲自迎出府门。他衣着整齐,显然并未安歇,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,拱手道:“公与兄,元皓兄,深夜莅临,不知有何要事?”虽与沮、田二人并非同一派系,甚至时有争执,但表面礼节从不缺失。
三人入厅,分宾主落座。沮授也不多寒暄,直接将方才在许攸处的交谈内容,特别是关于并州之行实为虚招、重心应在黑山的判断,简要道出。
审配静静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,待沮授说完,他脸上竟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,摇着头叹道:“许子远平素自觉满腹才华,睥睨众人,行事多有机巧,与配确乎不甚相合。然则今日看来……”他话语一顿,目光扫过沮授和田丰,语气带着几分复杂的意味,“二公之见,竟尚不如许子远明白透彻。”
沮授与田丰闻言,皆是一怔,面露不解。田丰性急,直接问道:“正南此言何意?子远亦言黑山方是关键,我二人正是为此而来,欲与你详细参详,如何便不如他明白了?”
审配深吸一口气,神色转为严肃,他挥退左右侍从,压低声音道:“二公之心,配岂能不知?皆是为明公霸业殚精竭虑。子远所见,吕布远在并州,内有李傕、郭汜掣肘,外有河内王匡阻路,欲使其出兵助我攻青,确是镜花水月,徒劳无功。此节,他看得分明,二公如今亦看清了,此乃其一。”
他话锋一转,眼中闪过锐利之色:“然则,二公莫非以为,那黑山张燕,便是易与之辈?便可轻易为我所用,成我冀州臂助?”
沮授眉头紧锁:“正南是说……”
“张燕其人,绝非善类!”审配语气斩钉截铁,“其本是黄巾余孽,聚拢流民数十万,盘踞太行山多年,官军屡剿不平。其人狡黠如狐,凶残如狼,更无信义可言!彼等所求,无非钱粮地盘,何曾真有半分归顺朝廷、效忠明公之心?”
他身体微微前倾,声音更沉:“我冀州与之相邻,多年来受其袭扰苦不堪言。去岁渤海战事紧张之时,这张燕便曾趁火打劫,寇掠我魏郡、赵国边境,劫掠钱粮人口无数!此乃刻骨之仇,明公心中岂能无芥蒂?如今不过因大敌当前,暂且虚与委蛇,行此驱虎吞狼之策罢了。”
“再者,”审配目光扫过二人,“张燕与青州,就真无勾连?刘玄德惯会收买人心,以仁德自诩。他当初以青州发家,其麾下本多收拢黄巾旧部,如周仓等辈,皆出身草莽。谁能担保,青州未曾暗中遣使,以重利结交张燕?即便未曾,若我冀州使者前往,许以厚利请其出兵攻青,那张燕难道便不会待价而沽,甚至将我等意图透露给青州,反过来向刘玄德索取更多好处?此等首鼠两端、左右逢源之事,于张燕而言,乃是家常便饭!”
田丰闻言,脸色变得难看:“正南所言,不无道理。如此说来,联结黑山,亦是险棋?”
“非但是险棋,更可能是一把双刃剑,未伤敌,先伤己!”审配重重道,“即便张燕贪图钱粮官爵,应允出兵。其军纪涣散,所过之处,如同蝗虫过境,烧杀抢掠,无恶不作!二公难道不晓,黑山贼波及疆域甚广,我冀州境内,魏郡、赵国、常山等郡,皆有黑山贼。其若进入青州地界,固然能搅乱刘玄德后方,然其若在我冀州境内‘借道’或‘就食’,我边境州县又将遭何等荼毒?届时,民怨沸腾,损失恐难以估量!此其一害。”
“其二,”审配眼中忧色更深,“请神容易送神难!张燕若赖在青州不走,甚至趁机坐大,占山为王,届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