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盘坐于北斗七星纹的金丝蒲团上,素纱道袍广袖垂地,露出一截瘦削手腕,其上雷击木法珠隐隐泛着紫光。他双目微阖,呼吸绵长如龟息。
殿内沉水香的青烟袅袅盘旋,忽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搅动。身着猩红袍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柳守诚低眉顺目地踏入殿中。
“陛下,子时三刻了,该歇息了。”他在距玄玉台五步处恭敬跪倒,声音如同浸过温水的绸缎般柔软。
丹鼎中的火光忽明忽暗,映照着烈武帝缓缓睁开的双眼。帝王起身时,素纱道袍上的北斗七星纹随之流动,恍若星河倾泻。
“起来吧。”
柳守诚连忙趋前两步,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托住帝王的手肘,隐约能触到经脉的跳动。
“老东西,”烈武帝忽然轻笑,指尖在太监手背上点了点,“陪朕最久的就是你了。你说...朕修的这道,真能窥得长生么?”
“咚”的一声,当朝最有权势的司礼监掌印竟直接跪倒在地,额头紧贴冰冷的金砖。他猩红的袍子铺展开来,像一滩凝固的血。
“作态给谁看?”烈武帝嗤笑着用脚尖轻踢他肩膀,“起来。这长生宫里就朕和你二人,还要演给丹鼎里的朱砂看不成?”
柳守诚这才战战兢兢起身,却见帝王已踱到窗前。月光将那道身影拉得极长,几乎要触到丹鼎上盘绕的九龙纹。
“奴才...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。”老太监的声音干涩得像秋日的枯叶。
“哈哈哈!”烈武帝突然大笑,"满朝文武就数你最实诚。那些御史天天骂朕不问苍生问鬼神,说朕......”笑声戛然而止,化作一声长叹,“朕难道不知生死有命?”
帝王的手突然攥住窗棂,青筋暴起:“可朕不甘心啊!半生戎马才挣来这锦绣河山......”他的指甲在紫檀木上刮出几道白痕,“就想多看看...多看看朕的天下。”
丹鼎突然“噼啪”炸响,一粒朱砂溅在柳守诚的袍服上,晕开如血。他却连呼吸都屏住了,只听得帝王呢喃:“仙丹延不了永生,可朕用了之后确实精神见好......”声音渐渐低下去,“这江山都是朕的,吃几丸丹药又如何?”
沉默在殿内蔓延,直到更漏声远远传来。烈武帝忽然转身:“老东西,朕今年多少岁了?”
“回陛下,”柳守诚立即躬身,“再过四个月就是陛下的六十圣寿了。”
“拟旨吧,”帝王疲惫地摆手,“把朕的那几个儿子都叫来。”他大步走向殿外,老太监急忙举灯跟上。月光下,两道影子一前一后,前者龙行虎步却透着佝偻,后者亦步亦趋如影随形。
贺余春三月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