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,又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块之类的杂物,狠狠地向贡院大门和守卫的禁军砸去。
场面瞬间变得极度混乱。
其他举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暴烈场面惊呆了,纷纷惊恐地向后退去,唯恐被卷入这场风暴之中。
蜀地举子们簇拥着陆北顾,下意识地将他护在更中心的位置,苏辙、崔文璟等人紧张地挡在他身前。
陆北顾站在人群中,目光穿过混乱的人影,注视着这一切。
他看到了那些太学生眼中的绝望那是多年心血一朝化为泡影的崩溃,更是信仰被无情击碎的癫狂。
对于这些太学生来讲,几乎过往所拥有的一切,都转瞬之间一同埋葬在这二月的寒风里。
“奸臣!欧阳修是嫉贤妒能的奸臣!”
“砸了这贡院!砸了这藏污纳垢之地!”
太学生们的叫嚣声越来越激烈,冲击的力度也越来越大。
这些被抽调来的禁军士兵们虽然训练有素,但面对数百名陷入疯狂的太学生,也感到压力巨大,阵线被冲击得不断后退、变形。
当然,主要原因是投鼠忌器。
这些太学生毕竟都是读书种子,再加上大宋整体社会风气就是重文轻武,他们这些武夫,轻易是不敢动手的。
所以,禁军也只能任由太学生们推搡。
贡院地上到处都散落着被踩踏的食物碎渣、鞋子等物品,一片狼藉。
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,更何况在大宋选择当兵,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,所以很快禁军们也耐不住了。
就在冲突即将升级的千钧一发之际。
“肃静!”
一声大喝,猛地从贡院大门内传出。
只见贡院大门“吱呀”一声,开了一道缝隙。
一名身着绯色官袍、神色冷峻的官员在禁军的护卫下,出现在门后,正是龙图阁直学士梅挚。
作为主考官的欧阳修和作为点检试卷官的梅尧臣这时候不好出面,而王珪不愿出面,所以只有跟欧阳修同样关系匪浅的梅挚来了。
梅挚的目光扫过门前失控的人群,连续大声质问道。
“贡院重地,聚众喧哗,冲击禁卫,尔等是要造反吗?!”
“省试取士,自有法度,考官秉公阅卷,岂容尔等在此咆哮?”
随后,梅挚猛地一挥手,给那些禁军士兵下了命令:“再有冲击军阵、扰乱秩序者,以‘干扰贡举’的罪名论处!即刻锁拿,交由开封府严办!永不叙用!”
“永不叙用”四个字,如同一盆兜头泼下的冰水,太学生们冲击的势头因此为之一滞。
他们可以愤怒,可以不甘,但“永不叙用”意味着彻底断绝了所有科举入仕的可能,这比一次落榜可怕的多。
一些太学生如遭重击,踉跄后退,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,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冰冷的贡院大门和高悬的榜单,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筋骨。
另一些则咬牙切齿,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梅挚,仿佛要将这恨意刻进骨髓。
“散开!都散开!”
禁军士兵们得到命令,气势更盛,开始主动向前推进,用盾牌驱赶着仍不肯散去的人群。
在“永不叙用”的震慑和禁军的强力驱离下,太学生们被强行推离了贡院大门,他们像一群斗败的公鸡,失魂落魄地聚拢在稍远处,少数几个最激愤的,兀自对着贡院方向跳脚辱骂。
队形已经混乱了的禁军士兵们也趁机重新整队,并警惕地注视着太学生队伍。
“叩阙!我们要叩阙!告御状!”
就在这时,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嗓子。
“对!告御状!让官家圣裁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