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叔需要沐浴或者如厕时,在官差的监视下,他可以从牢房里走出来,有尊严地解决那些麻烦。
而且,七宝还给他提供笔墨纸砚,让他亲手书写这辈子的回忆。留下文字,让后人去评说,才算不枉此生。
但周叔毕竟年纪大了,牢房里又日夜难分。
所以,他经常打盹,那些旧事和故人常常去他的梦里找他。
“为什么要杀我?”
“为什么要害我?”
“我的头,我的头掉了,还给我,还给我……”
时至今日,周叔还清楚地记得,那个半夜去如厕,结果被杀手用锋利的刀砍断脖子,身首异处,脑袋掉进臭茅坑里的汪夫子。
汪夫子跟小少爷吕贤才长得很像很像,当初汪夫子迫于生计,恰逢官府招教书夫子,他便抱着侥幸心理,来官府试一试。
当时,吕老爷的目的是给心爱的长孙挑选一个夫子,从小好好用四书五经熏陶,盼孙儿将来考科举,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去当比县令更大的官儿。
但是,一见到汪夫子的面,吕老爷就发现不对劲。
像,太像了,一眼就能发现端倪。
别人常说,某对父子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汪夫子和吕贤才的长相就是如此。
吕老爷心里疑惑,但嘴上暂时不挑明,而是暗中派人去细查汪夫子。
查出来,汪夫子曾经给韦夏桑当过夫子。那是韦夏桑和吕新词成亲之前的事,因为吕夫人嫌韦夏桑是个文盲,所以特意安排夫子去教她写字、念书。
吕老爷顿时明白,自家孙儿和汪夫子长得像,并非巧合。
但那时,为时已晚,因为唯一的亲儿子吕新词早在几年前就死掉了,人死不能复生。
这孙儿吕贤才虽然不是亲生的,但与他朝夕相伴,又一口一个祖父,喊得甜。
稚子无辜,吕老爷既心寒,又心软,如果不要这个孙儿,还能去哪里找个孙子来?再加上相处久了,祖孙俩有感情,吕老爷便没有公开吕贤才的身世,避免家丑外扬。
但他容不下儿媳妇韦夏桑的背叛,所以逼她自尽。
“宣判死刑”时,周叔代表吕老爷,亲自去给韦夏桑传话。
当时,所有丫鬟都被支走了,那个凄凉的小院里只有韦夏桑和周叔两个人。
韦夏桑痛哭流涕,跪下来恳求:“周管家,求求你,我想活,我不想死啊。”
“贤才天天叫周爷爷,他最喜欢周爷爷,求求你,帮帮我们母子俩。”
……
周叔面无表情,说:“少夫人放心,小少爷永远是吕家的孙儿,将来传承香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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韦夏桑又哭又笑,笑儿子命好,哭自己命苦,她伸手抓住周叔的袍子,又恳求:“能不能让我见孩子最后一面?”
周叔摇头,不答应。
韦夏桑变得失魂落魄,拒绝周叔递来的毒药和白绫,自顾自转身走向梳妆台,身形摇摇晃晃。
她看一看镜子里的自己,含着泪,眼神悲哀,然后打开一个漂亮的匣子,拿出大珍珠,放进嘴里,拼命咽下去,又拿出金子,塞进嘴里,拼命咽下去……
镜子中,那张花容月貌、我见犹怜的脸庞在吞咽中变得面目狰狞。
周叔站在她背后,眼睁睁看着她的一举一动。
吞金之后,韦夏桑腹痛难忍,又哭又笑,在地上打滚,变得披头散发,说:“我这辈子命苦,全因为一个穷字。”
“我吞下这些东西,再去死,下辈子就不穷了,就不用再受别人摆布。”
“我这辈子最羡慕赵家宣宣,凭什么她不用挨丈夫的打?不用挨婆婆的骂?”
“因为她爹是地主,哎哟,哎哟,痛死我了……”
她痛得汗如雨下,说不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