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26章 收复民心(1 / 2)

偶有未死之人发出微弱呻吟,汉军士卒循声救人,却常因冰面太薄,自己也陷进泥里,于是救人者反需被救,恶性循环,直到耿弇下令:以木橇铺面,十人一组,拉网式搜寻。

巳时,统计结果报上:铜马前军一万三千人,溺亡三千,烧亡两千,失踪千余,余者皆跪地请降。汉军亦伤亡百余,多为救人时陷入泥沼。耿弇听完,沉默良久,只挥手道:“降卒先给热汤,再论其他。”

午后,鄚县方向传来急驰的马蹄,刘秀亲至。他踩着泥滩,深一脚浅一脚,不时俯身拾起泥中的焦麦,在掌心搓去黑皮,露出金黄麦仁,再塞进嘴里慢慢咀嚼,嚼得满嘴黑渣,像吞下一口碎炭。

耿弇迎上,单膝跪地,欲请罪。刘秀却先一步扶住他,目光越过他的肩,望向远处正在喝热汤的降卒,望向更远处百姓正从高地奔下,不顾泥污,帮汉军抬木橇、拖尸体。他轻声道:“百姓肯下滩,便是秤;秤在我手,也在他们手。此役,功过不在斩首多少,而在民心增减几何。”

说罢,他解下自己披风,披在一名正为伤兵包扎的老妪肩上。老妪回身,浑浊的眼里滚下泪,却咧嘴笑,露出几颗黄牙:“萧王,麦子没了,咱再种;人没了,可就真没了。您替咱保住了人,比保住麦更金贵!”

一句话,像一束光,穿透尚未散尽的烟火,照在所有人脸上。汉军士卒原本因杀戮而黯淡的眼睛,重新亮起;降卒捧着热汤的手,不再颤抖;远处,第一株熬过火与水的麦苗,在风中轻轻抬头,像大地伸出的绿色手指,悄悄写下两个字——

“民心”。

蒲阳坡的黎明来得特别迟。乌云像被炮火轰散的战旗,一块块垂挂在天际,边缘泛着暗红,仿佛昨夜那场大火仍在云层里闷烧。风从坡顶掠过,卷起焦糊的麦粒和灰烬,打在人的脸上,生疼,却无人敢抬手去揉——铜马军东山尨部一万三千人,如今只剩七千不到,且大半带伤。更可怕的是,他们心中的火被那两声“天雷”炸得粉碎,比焦土更冷。

东山尨站在坡腰,手里攥着一块崩裂的铁片——那是“炮”的弹壳,边缘锋利,割得他掌心血肉模糊,他却浑然不觉。他望着坡下:洪水退后,泥滩上横七竖八躺着被烧焦的尸首,有的蜷成婴儿,有的张大嘴,似乎在无声呐喊。更远处的清河里,浮冰缓缓移动,冰下嵌着一层黑灰,像给整条河加了一层铁锈色的滤镜。

“大帅,撤吧。”副将铜虎低声劝道,声音沙哑得像被火烤过,“再不走,汉军合围,咱就真成饺子馅了。”

东山尨回头,眼里布满血丝:“往哪撤?背后是大河,前面是刘秀,左右都是饿疯了的百姓。”他抬手一指——坡下远处,影影绰绰的百姓正冒着寒风,在焦土里扒拉未燃尽的麦穗,偶尔抬头望向坡顶,目光里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饿狼般的绿光。那是被抢光了口粮的饥民,他们手里攥着镰刀、木棍,甚至石块,人数比铜马败兵更多,却沉默得像一片移动的墓碑。

东山尨忽然打了个寒颤:真正的敌人或许不是刘秀,而是这片被他们亲手点燃却又反噬的焦土。

傍晚,飘雨。细碎的雨滴被北风卷着,像无数细小的刀片,割得人脸生疼。铜马军弃营,悄悄向东潜行。为保机密,东山尨下令:熄灭火把,战马衔枚,谁咳嗽就割喉。命令下得狠,执行却更难——伤兵不断发出呻吟,冻裂的脚淌出的血在地面上的雨水里滴成一条暗红线,像给黑夜缝了条触目惊心的拉链。

更糟的是,辎重尽失。没有帐篷,没有干粮,甚至连饮水的瓦罐都寥寥无几。士兵用头盔舀雪,塞进怀里化水,再轮流舔一口;有人饿极了,抓起地上的焦麦粒就嚼,却嚼得满嘴黑水,呕吐不止。呕吐物被后来者踩碎,发出“咔嚓咔嚓”的脆响,像大地在咀嚼骨头。

三更,队伍行至清河岔口。北方的秋天,毫无人气的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