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阁内的议事已持续了近两个时辰,窗外天色已然大亮。朱厚照就是年轻,这会儿连续处理如此多繁重政务,眉宇间也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此时乔宇面前还有一个奏本,是来自山东的。
“山东兖州毛伯温奏报,”乔宇道,“清查鲁王府庄田并孔府田亩事宜,阻力重重。鲁王府侵占民田、私征赋税、役使民夫等事,查有实据。孔闻韶仗着乃世孙的亲戚,又是衍圣公,奉旨清丈期间有影占民田、规避赋役情弊的情形。尤为可恨者,鲁王府典膳秦信、引礼张容,竟敢煽动王府护卫围攻钦差行辕!毁伤辕门!此等行径,形同谋逆!毛伯温请旨询问,是否锁拿此二犯,并彻查鲁王府及衍圣公府?”
“哗——”此言一出,暖阁内一片低低的惊哗。亲王属官围攻钦差行辕!这简直是骇人听闻!尤其还牵扯到天下文脉所系的衍圣公府!
王琼脸色骤变,须发微颤:“陛下!鲁王府典膳、引礼,不过王府微末属官,竟敢围攻钦差行辕?此乃藐视朝廷,践踏王法!形同造反!若不严办,国法何在?朝廷威严何在?臣请旨,立即锁拿秦信、张容,押解进京,交刑部、都察院、大理寺三法司严审!彻查主使之人!无论是谁,纵是亲王近侍乃至……宗亲,亦当按律严惩!衍圣公府影占田土、规避赋役之事,亦当查实,虽圣裔,亦不可枉法!”
朱厚照闻言心中不以为意,交给三法司干嘛?锦衣卫直接上就行了。
毛纪心中也是一震。鲁王是亲王,衍圣公更是圣人后裔,地位超然。此事一个处理不好,震动朝野!他权衡利弊后便道:“启陛下,王琼所言极是!围攻钦差,形同叛逆,此风断不可长!秦信、张容二犯,必须立即锁拿严办!然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“鲁府乃天潢贵胄,深居王府,或为下人所蒙蔽。衍圣公府乃天下文教所宗,更牵涉至圣先师颜面。臣以为,当行文切责世孙,令其闭门思过,严束府中员役,并将一干涉事人犯交由山东按察司审问。至于衍圣公府,可敕令当代衍圣公自查不法,将影占田土、规避赋役之管事人等交出,由地方官府依律处置。如此,既彰国法,亦全亲亲之道与尊圣之礼。”
魏彬在一旁见此心中怎么能不知道毛记的打算,这是担心鲁府和衍圣公府这两尊大神,硬碰硬要出大乱子!得给他们台阶下!把罪责推到下面办事的人头上,让王府和衍圣公自己清理门户,朝廷再顺势处置,这样面子上都过得去。
这时王琼却道:“一孩童懂个什么?如何行文切责世孙?”
毛纪道:“事关天家颜面....”
乔宇忙道:“陛下,首辅老成谋国之言甚是。秦信、张容罪不容诛,必当严惩以儆效尤。然世孙殿下年纪尚幼且与衍圣公,身份贵重,宜存体面。可着山东巡抚、巡按、按察使,会同钦差毛伯温、刘玉、王承裕、李承勋,将二犯及其党羽拿问,严审定罪。至于鲁府及衍圣公的田土不法事,责令其自查自纠,限期退还侵占田土,补交所欠赋税,朝廷可既往不咎。若再有不法,二罪并罚!”
朱厚照此刻心中骂道:“你们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,快刀斩乱麻,先把闹事的奴才砍了!主子们给个警告,让他们自己把屁股擦干净!可惜,碰到了我!我可不在乎!”
朱厚照好不容易看到孔闻韶上钩,怎么能善罢甘休,当初梁储为什么走?杨廷和、蒋冕也总是打退堂鼓,有施政理念不合的缘故,更有爱惜羽毛,不愿沾染孔家的事。
朱厚照耐着性子问道王宪和张仑:“尔辈也是此议么?”
王宪、张仑也深知此事的爆炸性,皆附议王琼、乔宇之言,主张严惩首恶,对亲王和衍圣公则宜行训诫,令其自省。
此时王琼便问道:“未知圣意如何?”意思是方向偏了,皇帝要表态。
朱厚照见阁臣除却王琼之外,皆附议毛纪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