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绰兼任检校海运使、主持市舶司筹备的消息,在长安官场炸开了锅。
一时间,安邑坊李宅和刘宅门庭若市,各路神仙各显神通,都想往市舶司里塞进自己人。
今日是某位公侯府上的管事送来“荐书”,明日是某位宗室亲王“无意间”提及家中颇有经商天赋的庶子,后日又是宫内某位得脸大珰的“干亲”前来拜会……
甚至连病中的郑珣瑜,都难得地派人送来手札,委婉提及一两位“精通算学、堪当任用”的远房子弟。
不止如此,从前东宫的几位娘娘、婆母薛氏和大嫂韦氏也都提了几个自己娘家很不错的郎君,就连刘绰几位叔叔家也险些被踏破门槛。
刘绰坐在书案后,看着堆叠如山的请托信函和名帖,只觉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。
这盘根错节的人情网络,远比阴谋和刀剑更令人窒息。
李德裕下值归来,见她对着名帖发愁,便知缘由。
他走上前,轻轻为她按揉太阳穴,温声道:“可是为市舶司用人烦心?”
“岂止是烦心,”刘绰苦笑,“简直是想杀人。个个都说得天花乱坠,仿佛不安排他的人,这市舶司明日就得关门大吉。可若真依了他们,这衙门还没开张,怕是就先成了养老院和关系户收容所,再加上各方安插的细作,还谈什么开拓海贸,暗通安西?”
“养老院和收容所?这词听着倒是新鲜!”李德裕沉吟片刻,道:“堵不如疏。全拒了定然不行,得罪人太甚,于你日后行事不利。但若全盘接收,又违背你设立此衙的初衷。长安这边,我和父亲或许……可以帮忙物色人选。但沿海各处的衙署用人可就麻烦了!全用家奴和门生定会遭人诟病,用外头的人又怕不够忠心!”
说着说着,他看到书案上的东西,眼睛一亮,“在写什么?”
刘绰将自己写的方案推给他看,“我打算效仿科举,公平公正地选拔人才。一力降十会,一巧破百拙。你觉得如何?”
李德裕认真阅读内容的同时,刘绰接着道:“与其在平衡各方关系上焦头烂额,倒不如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。或许,全都得罪反倒不算得罪了。不管是谁的人,都得有真才实学,我这衙门里可不养草包。如今科考高中后却因家世不显无法出头的寒门子弟不在少数,我想把真正有才华的人都用起来,不管他们有没有靠山!”
“所有入职市舶司衙门的人都要考?申论我看得懂,这个行测又是什么?”李德裕边读边凝眉思索,时不时就会问出一个问题,“题目谁来出?一旦公开招考,就要严防舞弊!外地的考试又要如何组织?”
“考试组织自然是由礼部来,只是题目类型、流程和方法,我要做些调整。长安城是天下人才汇聚之地。笔试结束后,我会亲自面试其中的佼佼者。到时候,还要麻烦阿翁和二郎,帮我对他们进行背景调查。确有其才又背景干净的人,再派去各地组织人才招募。我怕的是......”
“怕什么?”
“我怕有心之人做局,让来应考的都是白丁和庸才,平白浪费了人力物力和时间!”
李德裕笑道:“这些娘子倒是多虑了!”
“怎么讲?”
“朝廷举办的考试没人敢如此胡闹,是要坐罪的。若不是真有本事,想要拼个前程,寻常百姓恨不得一辈子不跟衙门打交道!”
“那就好!接下来我要闭关出题。到时候打乱题目顺序,行测组四套卷子。应考的人,在进入考场前,根本不知道自己考的是哪份卷子。客观题涂卡,以如今的制纸技术,阅卷时根据标准答案,拿针扎就行,这样可以加快阅卷速度......”
笑话,上辈子她可是从高考大省卷出来的高材生,身经百战。
对考试组织和流程以及防作弊的小妙招熟得不能更熟了。